宋代“說話”伎藝的成熟與話本小說的產(chǎn)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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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 說話 成熟 話本 小說 產(chǎn)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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宋代“說話〞伎藝的成熟與話本小說的產(chǎn)生 簡要:摘 要:宋代說話伎藝的成熟,與瓦舍勾欄的開展壯大分不開。說話藝人在內(nèi)容廣度和深度上努力開拓,向以社會生活為主要內(nèi)容和市民階層為主角的故事拓展,形成了包容眾多的說話家數(shù)。宋   摘 要:宋代“說話〞伎藝的成熟,與瓦舍勾欄的開展壯大分不開?!罢f話〞藝人在內(nèi)容廣度和深度上努力開拓,向以社會生活為主要內(nèi)容和市民階層為主角的故事拓展,形成了包容眾多的“說話〞家數(shù)。宋代話本模仿“說話〞藝術的形式,確立了中國古代小說的文體形態(tài)和敘事傳統(tǒng),“擬說書體〞概念清楚地表達了古代白話小說與 “說話〞藝術之間模擬與被模擬的關系,而此前學界通行的“話本〞“擬話本〞概念那么割裂了白話小說的傳承關系。   關鍵詞:宋代;“說話〞伎藝;話本小說   任瑩, 重慶三峽學院學報 發(fā)表時間:2022-11-08   宋代瓦舍勾欄的形成推動了“說話〞伎藝的成熟。瓦舍在全國范圍內(nèi)傳播,為各種“說話〞伎藝的流行提供了可能。隨著社會經(jīng)濟的開展,市民聽眾對娛樂活動內(nèi)容的要求不斷提高,“說話〞藝人為了生存之需,在“說話〞的內(nèi)容上進行廣度和深度的拓展,擺脫了唐代佛道思想的束縛,逐漸向以社會生活為主要內(nèi)容和市民階層為主角的故事開展,形成內(nèi)容不同的眾多科目。南宋與北宋相比,瓦舍的數(shù)量和規(guī)模都有所擴大,“說話〞的內(nèi)容更為豐富,題材更加廣泛。   據(jù)成書于南宋初年的?東京夢華錄?記載,北宋瓦肆內(nèi)的“說話〞科目主要有三種:講史、小說、說諢話,講史又分說三分與五代史兩類。書中還記載了專門的“說話〞藝人,以說五代史著名的尹常賣經(jīng)常在汴京大內(nèi)前表演,小說名家有楊中立、張十一等 6 人,以詼諧著稱的張山人是說諢話的代表[1]32。北宋“說話〞 從科目上看,仍處于比擬表層的類別,沒有對該科目進行更細致的劃分,沒有形成從內(nèi)容、主角進行區(qū)別的“說話〞系統(tǒng)。   另據(jù)文獻統(tǒng)計,南宋僅都城臨安城內(nèi)就有瓦舍 25 座,周邊府州縣還有大大小小的瓦舍。瓦舍數(shù)量的增多,也加強了勾欄“說話〞藝人的競爭,不斷提高自身的“說話〞水平,專注于講某一類伎藝,把技術專業(yè)化、專一化,形成了囊括 117 種故事名目的“說話〞系統(tǒng)。   宋代口傳通俗小說的類別稱為“家數(shù)〞,歷史上最早出現(xiàn)“家數(shù)〞分類的是成書于南宋端平二年(1235)耐得翁的?都城紀勝?:   說話有四家。一者小說,謂之銀字兒,如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。說公案,皆是搏刀趕棒,及發(fā)跡變泰之事。說鐵騎兒,謂士馬金鼓之事。說經(jīng),謂演說佛書。說參請,謂賓主參禪悟道等事。講史書,講說前代書史文傳、興廢爭戰(zhàn)之事。最畏小說人,蓋小說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,頃刻間提破。合生與起令、隨令相似,各占一事。商謎舊用鼓板吹賀圣朝,聚人猜詩謎、字謎、戾謎、社謎,本是隱語。[1]98   由于當時“說話〞伎藝是處于社會下層的文化,對它進行專門細致考察的文人不多,記載較為模糊,加之古書沒有標點,導致后代學者對“說話〞四家的理解各不相同,迄今無定論。胡士瑩先生?話本小說概論?對此前學者的看法進行統(tǒng)計,得出 8 種意見,在此根底上提出了自己的“四家〞分法:小說,即銀字兒,包括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、說公案,都是樸刀桿棒及發(fā)跡變泰之事;說鐵騎兒,即士馬金鼓之事;說經(jīng)和說參請,前者即演說佛書,后者即賓主參禪悟道等事;講史書,也就是講說前代書史文傳、興廢爭戰(zhàn)之事。程千帆、吳新雷二先生觀點與之類似,所著?兩宋文學史?根據(jù)?古杭夢游錄?(實即?都城紀勝?)原文:“說話有四家:一者小說,謂之銀字兒,如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、說公案,皆是搏拳提刀趕棒及發(fā)跡變泰之事;說鐵騎兒,謂士馬金鼓之事;說經(jīng),謂演說佛書,說參謂參禪;講史書,謂說前代興廢爭戰(zhàn)之事。〞得出結論:“說話四家的問題,聚訟多年,由于?古杭夢游錄?的發(fā)現(xiàn),總算是得到了澄清。〞[2]565 蕭相愷先生認為“說話有四家之說,不過是耐得翁、吳自牧的一己看法,是他們對當時‘說話’的粗略分類〞,“根據(jù)現(xiàn)存市人小說的實際,綜合上引各書的有關記載,將宋人的‘說話’分為三家實更符合當時的實際,也更為科學〞[3]。其中講史包括說三分、說漢書、說五代史等科;小說,也叫銀字兒,有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、公案鐵騎兒等科;說經(jīng)包括說諢經(jīng)、說參請。程毅中先生也認為不必拘泥于四家之說,“所謂說話四家的說法,最早見于?都城紀勝?,后來又為?夢梁錄?所沿襲,其他記載宋代瓦舍伎藝的文獻資料中都沒有見到,可能當時并沒有固定的區(qū)分。我們現(xiàn)在所能見到的話本,主要是小說和講史兩家。對于并無話本可以參證的,只能不加深究,就不必硬湊四家之數(shù)了〞[4]12。   程毅中先生的觀點較為中肯,本文主要對“說話〞家數(shù)中的小說(銀字兒)和講史進行論述。小說(銀字兒)包括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、說公案,講史主要講說的是前代書史文傳、興廢爭戰(zhàn)故事。   小說大都是短篇故事,前印“最畏小說人,蓋小說者能以一朝一代故事,頃刻間提破〞一句,既指出小說篇幅短小的特點,也概括小說的優(yōu)勢在于它更具有針對性和社會現(xiàn)實性,能在頃刻間把故事的中心主題點明,這也是銀字兒為什么又叫做小說的原因。銀字兒名稱的由來,根據(jù)胡士瑩先生的解釋,是因為銀字管奏的聲音多低徊悱惻,哀怨凄絕,而煙粉、傳奇、說公案之類小說的內(nèi)容以及表達的感情都是哀艷動人的。這里的“小說〞并不是我們通常認為的一種文體,而是“說話〞伎藝中一種家數(shù)的名稱。所謂家數(shù),就是指小說的門類。根據(jù)?醉翁談錄?的記載,小說分為 8 個具體的名目:煙粉、靈怪、傳奇、公案、樸刀、桿棒、神仙和妖術。從故事內(nèi)容上看,有些科目存在重疊的成分,可以進行整合:講說愛情故事的煙粉、傳奇,以神鬼妖怪為主角的靈怪、神仙和妖術,斷案類的公案,樸刀、桿棒類是以民間英雄為主角的小說。煙粉的內(nèi)容是人鬼相戀,傳奇是人與人的戀愛故事,小說中女主人公的性格多熱情奔放,大膽追求愛情,塑造女子對真愛的向往。代表作是?骨灰匣?(又叫?楊思溫燕山逢故人?),表現(xiàn)女性對愛情的忠貞,鞭撻男子的負心薄幸。傳奇故事包括?鶯鶯傳??惠娘魄偶?,后者敷衍賈似道侍妾李惠娘死后救裴生的故事,被明人周朝俊改寫為?紅梅記?傳奇戲,流傳至今。靈怪、神仙和妖術中也不乏愛情故事。最著名的靈怪故事首推?白娘子永鎮(zhèn)雷峰塔?,講說蛇精白娘子和凡人許仙的愛情,情節(jié)曲折,撲朔迷離,有很強的藝術性。神仙類故事受北宋后期道教盛行的影響,描寫道教仙人的世界,是當時社會上長生不老思想與煉丹修仙術以求飛升、追尋美好生活的表現(xiàn)。代表作是?種叟神記??金光洞??福祿壽三星度世?。妖術類傳世小說較少,存在借助妖法行事的情節(jié),代表作是?嚴師道??西山聶隱娘?。公案小說的情節(jié)跌宕起伏,與現(xiàn)代邏輯推理小說相類似,情節(jié)大多貼近生活,反映社會現(xiàn)實,引起聽眾共鳴。如?錯斬崔寧?講述一宗冤假錯案,批判官府濫用私刑、草菅人命的行為,激起聽話人的強烈憤慨。樸刀、桿棒類大多寫綠林好漢發(fā)跡的故事,?水滸傳?中不少人物也是從這些“說話〞故事中開展而來的,如?青面獸??花和尚??武行者?。此類“說話〞細分為兩類,是按主人公使用的武器分類,樸刀與桿棒是兩種不同的武器。   講史科目也分兩類,一類是前代的史書故事,另一類是國家興亡的戰(zhàn)爭情節(jié)。講史從北宋以來就十分盛行,南宋時有記錄的講史藝人有 24 位[5]64。宋代講史家的話本叫做平話,平是評論的意思,說話人講述歷史故事時,往往用自己的觀點對歷史人物進行評價,總結歷代興亡的經(jīng)驗教訓,表達市民階層的愛憎與褒貶[2]593。講史興盛的原因,是因為我國古代保存有完整的史書,民間更有眾多的野史故事,有豐富的創(chuàng)作題材盡情發(fā)揮。宋朝先后面臨契丹、黨項、女真等民族的威脅,戰(zhàn)爭頻繁,故事能反映社會現(xiàn)實,表現(xiàn)市民對奸臣當?shù)赖牟粷M。流傳至今的宋代講史話本有 9 種,從?武王伐紂平話?到?宣和遺事?,內(nèi)容既基于史實又有文學虛構的成分,虛實相間。如?武王伐紂平話?中比干剖心故事是有史料依據(jù)的,說話者根據(jù)這一事實發(fā)揮想象,敷衍出比干被剖心的具體原因是與妲己結怨,被讒言污蔑;比干心有七竅,妲己是妖狐化身,雷公雷震子、三眼楊戩的形象都是虛構,但周武王伐紂的主線是真實的歷史故事。講述宋朝故事的?宣和遺事?,胡士瑩先生?話本小說概論?認為是“宋人舊編〞[5]718,直稱宋徽宗是“荒淫無道〞 的昏君,表達市民對朝廷腐敗的不滿和國家興亡的感慨。宋代講史話本的篇幅都比擬長,講述一個朝代的變遷史,一般分為多個章節(jié)進行演述,為明清章回小說提供了借鑒。話本中虛實相間的表達技巧,開創(chuàng)了一種新的創(chuàng)作方法,“初步完成了由歷史向文學的過渡或飛躍〞[6]。   宋朝“說話〞伎藝的成熟,使“說話〞的門類更加深化,為社會上一批落榜文人找到一條生存之路——為“說話〞人編寫故事腳本。這些編寫者有自己的行會組織,叫做“書會〞。瓦舍勾欄的“說話〞人也有行會組織,稱為“雄辯社〞,其作用是建立一個平臺,給“說話〞人辯論切磋、提升“說話〞能力提供時機,也為“說話〞伎藝效勞。書會和雄辯社都是隨著“說話〞伎藝的成熟而逐漸形成的,差異在于參與者不同,書會成員是話本的創(chuàng)作者,雄辯社成員是講演話本的 “說話〞藝人。書會成員俗稱書會先生,有專職和兼職之分,除了落第文人外,還包括一些下層官吏、有一定學識和豐富經(jīng)驗的說話藝人,他們又被稱為“才人〞。書會中還有一些社會地位較高的名流,為了區(qū)別身份,稱之為“名公〞,與“才人〞 相對。從書會成員的構成可以看出宋代“說話〞伎藝的繁榮,覆蓋了社會上從低到高的不同層次。書會的命名沒有具體規(guī)定,可以當?shù)氐牡孛鳛槊Q,也可以是某種特殊的寓意。書會產(chǎn)生的主要原因,在于瓦舍勾欄的競爭?!罢f話〞伎藝因社會需求的增加,逐漸形成眾多科目,“說話〞藝人為了吸引更多的聽眾,需要不斷更新表演內(nèi)容,而大多數(shù)“說話〞藝人的文化水平不高,沒有能力創(chuàng)作出生動的故事腳本,需要向編寫者購置。書會的形成,使買賣雙方有一個固定的組織機構進行交易,因此書會的性質(zhì)更偏向于營利性的社會組織。書會的組織者將城市內(nèi)的書會先生整合在一個社團內(nèi),“說話〞藝人通過書會的組織者購置書會先生編寫的故事腳本。此過程中書會充當?shù)氖侵薪榈穆毮埽诿恳淮谓灰字惺杖∫欢ǖ慕疱X作為“中介費〞,提高了買賣雙方的交易效率,也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“說話〞 市場的穩(wěn)定。宋代的工商業(yè)者和各種伎藝人員,都有為官府提供差役和保護同業(yè)利益的行會組織。雄辯社就是“說話〞伎藝的行會,是一個非營利性的職能類社會組織,成員只能是當時的“說話〞藝人,必須“伎藝精熟〞,“說話人各有師承,各有門庭〞[5]72,因此入社門檻比擬高。雄辯社的另一個功能,是將勾欄瓦舍中伎藝高超的“說話〞人推選給官府,為官員甚至皇親貴族效勞,借此提升“說話〞 伎藝的社會地位,將其影響力擴大到更加廣泛的社會層面。   鄧廣銘先生說:“兩宋期內(nèi)的物質(zhì)文明和精神文明所到達的高度,在中國整個封建社會時期內(nèi),可以說是空前絕后的。〞[7]文化上表現(xiàn)為雅文學與俗文學的交融,通俗口頭文學的開展為宋代文化史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?!罢f話〞伎藝作為通俗口頭文學,是宋代文學的亮點之一,對后世白話文學的影響是巨大的。那么,話本與“說話〞是怎樣的關系呢?   話本最初并不是專門指“說話〞伎藝而言的。當時這種底本的門類很多,其中宣傳佛教、講歷史小說的應當是“說話〞這一家數(shù),此外影戲、傀儡戲均有話本,只不過因為“講小說的這一局部,是以鋪敘描摹為能事,同時聽眾大都是平民,要求其普遍了解,自然要用最流行的白話,如婦女的狀貌,戀愛的情節(jié),戰(zhàn)事的場面,神鬼的恐怖,風景的美麗,社會的狀態(tài)等等,都得用口語細細地描摹出來,才能傳神動聽,于是這一種底本,便逐漸成為完全的白話形式,創(chuàng)作的人多,質(zhì)量也就逐步提高〞[8]。   對于“話本〞的含義,學界仍有爭議。最早關注、研究話本的是魯迅先生,他在?中國小說史略?中給出了明確的定義:“說話之事,雖在說話人各運匠心,隨時生發(fā),而仍有底本以作憑依,是為‘話本’。〞[9]92 自此以后,“話本〞即“說話人的底本〞這一觀點被多數(shù)研究者所接受。鄭振鐸先生說:“為了‘話本’原是 ‘說話人’的著作,故其中充滿了‘講談’的口氣,處處都是針對著聽眾而發(fā)言的。〞[10]胡士瑩先生認為:“話本,在嚴格的、科學的意義上說來,應該是、并且僅僅是說話藝術的底本。〞[5]155 但也有不同看法,日本學者增田涉?論“話本〞的定義?一文列舉了 20 多條實例,論證話本是“說話人的底本〞這一觀點不準確,認為“話本〞一詞應是故事或者故事原本材料的意思。程毅中先生對作為“說話的底本〞的“話本〞進行了解釋:“現(xiàn)存的話本大致可以分為兩類。一類是說話人自己用的底本,往往只是鈔錄了一些資料,還沒有來得及加工改編,所以顯得很粗糙……另一類是說話的語錄或曾經(jīng)相當加工的底本。〞[4]24-26 這些觀點雖有所不同,但爭論的焦點卻只是圍繞在“話本〞是“底本〞還是“記錄本〞或者二者兼有的問題上,對于話本是否直接來源于“說話〞伎藝卻很少有異議?!罢f話〞伎藝與“話本〞之間確實有許多類似的地方:“例如都是用口語表達故事,韻散結合的語言組合,大量的程式化套語,尤其是那個貫穿始終的說書人語氣,有時甚至自稱‘說書的’。〞[11]292 這些因素將“說話〞與“話本〞緊密聯(lián)系在一起,然那么“話本〞這種書面文學形式,是否是效勞于“說話〞伎藝這種口頭形式的藝術呢?   “說話〞伎藝是一門口頭藝術,創(chuàng)作、表演都是以口頭形式為主進行,而師徒之間的傳授方法,也都是口傳心授,自己記下梗概,搭好框架,表演時再做即興發(fā)揮,并不需要“底本〞傳承?!罢f話〞伎藝是現(xiàn)場表演的,有很多地方需要臨場發(fā)揮,比方表情該如何呈現(xiàn),姿態(tài)該如何展示,音調(diào)該如何掌控,這些都是文字無法表現(xiàn)的,只能通過觀摩師父的表演來悉心領會。另外,這些說話人文化水平參差不齊,且有很大數(shù)量的盲人,因此,通過文字形式的“底本〞傳授故事的方法應當并不可行。但那些不是盲人且有一定閱讀能力的“說話〞人,可直接從已有的文獻中尋找素材進行講說,如“說三分〞自然需熟讀?三國志?,“說五代史〞自然需了解五代歷史故事;而講“小說〞者,那么可從大量唐宋傳奇中尋找素材,這些故事有一定的文學創(chuàng)作水平,“說話〞人只需將之熟稔于心,表演時以口語形式講述出來,再加上自己的臨場發(fā)揮,便足以吸引聽眾了。這些故事素材大多以文言寫成,“說話〞人需轉化成口語,這個過程是在說書的時候完成的,并不需要特意記錄下來。除了參考已有的故事外,“說話〞人會不會自己創(chuàng)作“底本〞 呢?應該說大多數(shù)的“說話〞人是沒有這個能力的,但也不排除少數(shù)有才氣的“說話〞人會自己創(chuàng)作“底本〞。但他們創(chuàng)作的“底本〞,“是說話人自己用的底本,往往只是鈔錄了一些資料,還沒有來得及加工改編,所以顯得很粗糙〞[4]24-26,可見這種“底本〞只是效勞于說書人自己,只是一個故事的梗概、大綱,與可供閱讀的書面文學還有很大差距。而現(xiàn)存的“話本〞,都是可供閱讀的書面文學作品,與 “說話〞伎藝有很多類似的地方,因此研究者們將這些“話本〞當作“說話〞的 “底本〞。根據(jù)上文的論述,“說話〞并不需要“底本〞,就算有“底本〞,也不能用于閱讀,那么這些“話本〞與“說話〞藝術之間究竟是什么關系呢?孟昭連先生指出,話本小說“只是全面模仿了說話藝術講故事的形式,從而形成了不同于文言敘事的新型小說類型〞,稱之為“擬說書體〞[11]308。根據(jù)我們前文的分析,這一說法顯然是站得住腳的。   綜上所述,筆者認為“話本〞概念有兩方面的含義,其一是“說話〞人或說書人口頭傳承下來的說書底本,只是給說書人自己看的,也只有說書人自己才能看明白,不具備閱讀價值。其二是文人按照說書人“說話〞形式創(chuàng)作的書面文學作品,是供人們閱讀娛樂的,而不是用于說書人作“底本〞用的,也就是“擬說書體〞。擬是模仿、仿擬之意,用“擬說書體〞概念能準確表達話本與“說話〞藝術之間模擬與被模擬的關系。   為什么說現(xiàn)存話本小說是供閱讀而不是作“底本〞的呢?我們知道,“說話〞 與“話本〞之間存在很多相似的成分,包括在書面文學形式的“話本〞中,也存在大量的程式化套語,如“且說〞“話說〞“看官〞等。如果這些“話本〞是說話人的底本,只需記錄故事情節(jié)即可,甚至只需記錄故事梗概,為什么要寫下“說話〞表演時的套語呢?這些套語顯然不屬于故事的內(nèi)容?!罢f話〞人的程式化表演,只是表達在表演過程中,是說書人根據(jù)表演情況,隨機應變、即興發(fā)揮的,這些應該是在“底本〞創(chuàng)作完以后的事情?!暗妆鲸晞?chuàng)作在前,“說話〞人表演在后,這些套語為何會出現(xiàn)在所謂的“底本〞中呢?如果說是“說書〞人預先寫到“底本〞中的,也解釋不通,因為這些套語都是程式化的,數(shù)量有限,在各種故事中也根本是通用的,說書人表演時根據(jù)現(xiàn)場情況,自然而然就會使用,沒有必要在自己的每個“底本〞中都寫下來?!罢f話〞是一門表演藝術,不是照本宣科,“說話〞人是根據(jù)現(xiàn)場具體情境來表演的,預先把即興發(fā)揮的東西放在“底本〞中, “這就好比老師備課要把‘同學們好!’‘下課了!’預先寫進講稿一樣滑稽〞[11]306。   “底本〞是效勞于說書人的,聽眾不會見到,那么“底本〞中為什么要充滿說書的特征呢?如果說某一位說書人心思縝密,將這些內(nèi)容都記錄下來,以提醒那些不夠聰明的徒弟的話,尚有可能。但現(xiàn)存數(shù)十篇宋代話本,不管是文言還是白話,都表達出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這就解釋不通了。書面文學形式的作品,卻表達著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這清楚是作者想讓人們在閱讀這些作品時,產(chǎn)生在說書現(xiàn)場聽人說書的感覺。事實上,我們在讀中國古代小說時,都會產(chǎn)生這種感覺,如“欲知后事如何,且聽下回分解〞,就表達著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這可以說是中國古代小說的共同特征。馮夢龍、凌濛初的“三言〞“二拍〞如此,長篇章回小說?水滸傳??三國演義?同樣如此,都是為了讓讀者產(chǎn)生在聽人說書的感覺。   魯迅先生談到小說的興起時,認為宋代出現(xiàn)的白話短篇小說與“話本〞是同一個概念,而“話本〞又是“說話〞的底本,所以這種白話小說起源于“話本〞,而“后來的小說,十分之九是本于話本的〞[9]291。由此推論,宋元以后及明清小說都是模仿“話本〞而作,即“擬話本〞,這種觀點成為學界通行的看法。但是,同樣表達著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為什么早期話本中包含的“說話〞因素被視為“說話〞的“底本〞證據(jù),而宋元之后及明代長篇白話小說就被認為是“模擬〞早期話本的“擬話本〞呢?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,學術界長期默認了“話本〞的作者就是說書人。因為這些“話本〞都沒有作者信息,所以就輕率地把它們當成了說書人的作品。而以后的作品,如“三言〞“二拍〞等明代短篇或者長篇小說,都是有作者信息的,即使這些作品中同樣有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但作者都是歷史上有明確記載的文人,如馮夢龍、凌濛初等人,并不是說書藝人,所以就認為這些作品是文人“模擬〞之前的“話本〞而作,從而將其定義為“擬話本〞。也就是說,沒有作者信息的話本,充滿了“說話〞的藝術特征,那么是“說話〞人的 “底本〞;而有作者信息的話本,即使同樣充滿了“說話〞藝術特征,但作者不是說書人,那就是模仿“說話〞人的“底本〞而作,就是“擬話本〞。   既然早期的話本沒有作者信息,為什么可以認定它們的作者是說書人呢?前文已論及,說書人沒有必要去創(chuàng)作這種“底本〞,也就是說,這些沒有作者信息的作品,其作者并不是說書人,應當是在“說話〞盛行的情況下,為了更好地滿足廣闊民眾的休閑娛樂需求,文人們模擬“說話〞的形式,創(chuàng)作了這些話本供人閱讀,只是沒有留下姓名而已。魯迅先生談到?全相三國志平話?時說:“其?全相三國志平話?分為上下二欄,上欄為圖,下欄述事……立意與?五代史平話?無異。惟文筆遠不逮,詞不達意,粗具梗概而已……觀其簡率之處,頗足疑為說話人所用之話本,由此推演,大加波瀾,即可以愉悅聽者,然頁必有圖,那么仍亦供人閱覽之書也。〞[9]107-109?全相三國志平話?既沒有作者,又寫得很“簡率〞,只是“粗具梗概〞,因此完全可以認定為“說話〞人的底本;但每頁有圖,顯然是供人閱覽的,從而否認了這種想法。因此,如果早期的話本有作者,且作者身份不是說書人,或者通過其他方式證明這些話本是供人閱讀而不是當作“說話〞人“底本〞的,如存在插圖,那就可以推測,“話本〞與“擬話本〞的區(qū)別并不存在。因此可以說,使用“話本〞和“擬話本〞這兩種概念來稱呼早期書面文學形式的“話本〞作品和宋元以來的古代白話小說是不嚴謹?shù)摹?   然那么書面形式的“話本〞中,處處表達著“說話〞藝術的特征,說明“說話〞 藝術與話本之間有著親密的關系。事實上,宋代話本模仿“說話〞藝術的形式,確立了中國古代小說的文體形態(tài)和敘事傳統(tǒng),這種手法自然而然傳承下去,創(chuàng)作的作品也就自然而然地繼承了這種手法,并不是再去“模擬〞前人作品,因此 “擬話本〞這個概念也就沒有必要產(chǎn)生了?!霸挶鲸曔@個概念除了包括供人閱讀的書面文學形式的作品,還包括說書人自用且只有說書人能看懂的真正的“底本〞,所以使用“話本〞這個概念統(tǒng)稱古代白話小說顯然也是不準確的。   其實文學的根本功能就是模仿,即使是宋代早期的話本之間,其創(chuàng)作也會有先后順序,必然是先有一位作者模仿了說書的形式創(chuàng)作了作品,其他作者再學習這種形式,不可能是同時創(chuàng)作出來的。難道只能將第一部作品稱為“話本〞,后來的作品都統(tǒng)稱為“擬話本〞嗎?完全沒有必要。也就是說,從最初那位作者模仿說書形式創(chuàng)作了作品之后,到后來的所有通俗小說,都是一脈相承、聲氣相通的,完全就是同一種文體,使用一個統(tǒng)稱的概念即可。孟昭連先生將這些一脈相承的作品概稱為“擬說書體〞,清楚地表達了古代白話小說與“說話〞藝術之間模擬與被模擬的關系,這個稱呼是科學的,之前學界通行的“話本〞與“擬話本〞概念割裂了古代白話小說的傳承關系,當作兩種不同的文體,是有欠考量的,本文特此申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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本文標題:宋代“說話”伎藝的成熟與話本小說的產(chǎn)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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