淮陰侯列傳 全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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.原文史記卷九十二淮陰侯列傳第三十二 淮陰侯韓信者,淮陰人也。始為布衣時,貧,無行,不得推擇為吏,又不能治生商賈。常從人寄飲,人多厭之者。嘗數(shù)從其下鄉(xiāng)南昌亭長寄食,數(shù)月,亭長妻患之,乃晨飲蓐食。食時,信往,不為具食。信亦知其意,怒,竟絕去。 信釣于城下,諸母漂,有一母見信饑,飯信,竟漂數(shù)十日。信喜,謂漂母曰:“吾必有以重報母?!蹦概唬骸按笳煞虿荒茏允?,吾哀王孫而進食,豈望報乎!” 淮陰屠中少年有侮信者,曰:“若雖長大,好帶刀劍,中情怯耳?!北娙柚唬骸靶拍芩?,刺我;不能死,出我袴下?!膘妒切攀胍曋?,俛出胯下,蒲伏。一市人皆笑信,以為怯。 及項梁渡淮,信杖劍從之,居戲下,未得知名。項梁敗,又屬項羽,羽以為郎中。數(shù)以策干項羽,羽不用。漢王之入蜀,信亡楚歸漢,未得知名,為連敖。坐法當斬,其輩十三人皆已斬,次至信,信乃仰視,適見滕公,曰:“上不欲就天下乎?何為斬壯士!”滕公奇其言,壯其貌,釋而不斬。與語,大說之。言于上,上拜以為治粟都尉,上未之奇也。 信數(shù)與蕭何語,何奇之。至南鄭,諸將行道亡者數(shù)十人,信度何等已數(shù)言上,上不我用,即亡。何聞信亡,不及以聞,自追之。人有言上曰:“丞相何亡?!鄙洗笈?,如失左右手。居一二日,何來謁上,上且怒且喜,罵何曰:“若亡,何也?”何曰:“臣不敢亡也,臣追亡者?!鄙显唬骸叭羲氛哒l?”曰:“韓信也?!鄙蠌?fù)罵曰:“諸將亡者以十數(shù),公無所追;追信,詐也?!焙卧唬骸爸T將易得耳。至如信者,國士無雙。王必欲長王漢中,無所事信;必欲爭天下,非信無所與計事者。顧王策安所決耳?!蓖踉唬骸拔嵋嘤麞|耳,安能郁郁久居此乎?”何曰:“王計必欲東,能用信,信即留;不能用,信終亡耳。”王曰:“吾為公以為將?!焙卧唬骸半m為將,信必不留?!蓖踉唬骸耙詾榇髮?。”何曰:“幸甚?!庇谑峭跤傩虐葜:卧唬骸巴跛芈裏o禮,今拜大將如呼小兒耳,此乃信所以去也。王必欲拜之,擇良日,齋戒,設(shè)壇場,具禮,乃可耳?!蓖踉S之。諸將皆喜,人人各自以為得大將。至拜大將,乃韓信也,一軍皆驚。 信拜禮畢,上坐。王曰:“丞相數(shù)言將軍,將軍何以教寡人計策?”信謝,因問王曰:“今東鄉(xiāng)爭權(quán)天下,豈非項王邪?”漢王曰:“然。”曰:“大王自料勇悍仁彊孰與項王?”漢王默然良久,曰:“不如也?!毙旁侔葙R曰:“惟信亦為大王不如也。然臣嘗事之,請言項王之為人也。項王喑惡叱咤,千人皆廢,然不能任屬賢將,此特匹夫之勇耳。項王見人恭敬慈愛,言語嘔嘔,人有疾病,涕泣分食飲,至使人有功當封爵者,印刓敝,忍不能予,此所謂婦人之仁也。項王雖霸天下而臣諸侯,不居關(guān)中而都彭城。有背義帝之約,而以親愛王,諸侯不平。諸侯之見項王遷逐義帝置江南,亦皆歸逐其主而自王善地。項王所過無不殘滅者,天下多怨,百姓不親附,特劫於威彊耳。名雖為霸,實失天下心。故曰其彊易弱。今大王誠能反其道:任天下武勇,何所不誅!以天下城邑封功臣,何所不服!以義兵從思東歸之士,何所不散!且三秦王為秦將,將秦子弟數(shù)歲矣,所殺亡不可勝計,又欺其眾降諸侯,至新安,項王詐阬秦降卒二十馀萬,唯獨邯、欣、翳得脫,秦父兄怨此三人,痛入骨髓。今楚彊以威王此三人,秦民莫愛也。大王之入武關(guān),秋毫無所害,除秦苛法,與秦民約法三章耳,秦民無不欲得大王王秦者。於諸侯之約,大王當王關(guān)中,關(guān)中民咸知之。大王失職入漢中,秦民無不恨者。今大王舉而東,三秦可傳檄而定也。”於是漢王大喜,自以為得信晚。遂聽信計,部署諸將所擊。 八月,漢王舉兵東出陳倉,定三秦。漢二年,出關(guān),收魏、河南,韓、殷王皆降。合齊、趙共擊楚。四月,至彭城,漢兵敗散而還。信復(fù)收兵與漢王會滎陽,復(fù)擊破楚京、索之間,以故楚兵卒不能西。 漢之敗卻彭城,塞王欣、翟王翳亡漢降楚,齊、趙亦反漢與楚和。六月,魏王豹謁歸視親疾,至國,即絕河關(guān)反漢,與楚約和。漢王使酈生說豹,不下。其八月,以信為左丞相,擊魏。魏王盛兵蒲坂,塞臨晉,信乃益為疑兵,陳船欲度臨晉,而伏兵從夏陽以木罌鲊渡軍,襲安邑。魏王豹驚,引兵迎信,信遂虜豹,定魏為河東郡。漢王遣張耳與信俱,引兵東,北擊趙、代。後九月,破代兵,禽夏說閼與。信之下魏破代,漢輒使人收其精兵,詣滎陽以距楚。 信與張耳以兵數(shù)萬,欲東下井陘擊趙。趙王、成安君陳馀聞漢且襲之也,聚兵井陘口,號稱二十萬。廣武君李左車說成安君曰:“聞漢將韓信涉西河,虜魏王,禽夏說,新喋血閼與,今乃輔以張耳,議欲下趙,此乘勝而去國遠斗,其鋒不可當。臣聞千里餽糧,士有饑色,樵蘇後爨,師不宿飽。今井陘之道,車不得方軌,騎不得成列,行數(shù)百里,其勢糧食必在其後。原足下假臣奇兵三萬人,從間道絕其輜重;足下深溝高壘,堅營勿與戰(zhàn)。彼前不得斗,退不得還,吾奇兵絕其後,使野無所掠,不至十日,而兩將之頭可致於戲下。原君留意臣之計。否,必為二子所禽矣。”成安君,儒者也,常稱義兵不用詐謀奇計,曰:“吾聞兵法十則圍之,倍則戰(zhàn)。今韓信兵號數(shù)萬,其實不過數(shù)千。能千里而襲我,亦已罷極。今如此避而不擊,後有大者,何以加之!則諸侯謂吾怯,而輕來伐我?!辈宦爮V武君策,廣武君策不用。 韓信使人間視,知其不用,還報,則大喜,乃敢引兵遂下。未至井陘口三十里,止舍。夜半傳發(fā),選輕騎二千人,人持一赤幟,從間道萆山而望趙軍,誡曰: “趙見我走,必空壁逐我,若疾入趙壁,拔趙幟,立漢赤幟。”令其裨將傳飧,曰:“今日破趙會食!”諸將皆莫信,詳應(yīng)曰:“諾?!敝^軍吏曰:“趙已先據(jù)便地為壁,且彼未見吾大將旗鼓,未肯擊前行,恐吾至阻險而還?!毙拍耸谷f人先行,出,背水陳。趙軍望見而大笑。平旦,信建大將之旗鼓,鼓行出井陘口,趙開壁擊之,大戰(zhàn)良久。於是信、張耳詳棄鼓旗,走水上軍。水上軍開入之,復(fù)疾戰(zhàn)。趙果空壁爭漢鼓旗,逐韓信、張耳。韓信、張耳已入水上軍,軍皆殊死戰(zhàn),不可敗。信所出奇兵二千騎,共候趙空壁逐利,則馳入趙壁,皆拔趙旗,立漢赤幟二千。趙軍已不勝,不能得信等,欲還歸壁,壁皆漢赤幟,而大驚,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,兵遂亂,遁走,趙將雖斬之,不能禁也。於是漢兵夾擊,大破虜趙軍,斬成安君泜水上,禽趙王歇。 信乃令軍中毋殺廣武君,有能生得者購千金。於是有縛廣武君而致戲下者,信乃解其縛,東鄉(xiāng)對,西鄉(xiāng)對,師事之。 諸將效首虜,畢賀,因問信曰:“兵法右倍山陵,前左水澤,今者將軍令臣等反背水陳,曰破趙會食,臣等不服。然竟以勝,此何術(shù)也?”信曰:“此在兵法,顧諸君不察耳。兵法不曰陷之死地而後生,置之亡地而後存?且信非得素拊循士大夫也,此所謂驅(qū)市人而戰(zhàn)之,其勢非置之死地,使人人自為戰(zhàn);今予之生地,皆走,寧尚可得而用之乎!”諸將皆服曰:“善。非臣所及也?!?於是信問廣武君曰:“仆欲北攻燕,東伐齊,何若而有功?”廣武君辭謝曰:“臣聞敗軍之將,不可以言勇,亡國之大夫,不可以圖存。今臣敗亡之虜,何足以權(quán)大事乎!”信曰:“仆聞之,百里奚居虞而虞亡,在秦而秦霸,非愚於虞而智於秦也,用與不用,聽與不聽也。誠令成安君聽足下計,若信者亦已為禽矣。以不用足下,故信得侍耳。”因固問曰:“仆委心歸計,原足下勿辭?!睆V武君曰:“臣聞智者千慮,必有一失;愚者千慮,必有一得。故曰狂夫之言,圣人擇焉。顧恐臣計未必足用,原效愚忠。夫成安君有百戰(zhàn)百勝之計,一旦而失之,軍敗鄗下,身死泜上。今將軍涉西河,虜魏王,禽夏說閼與,一舉而下井陘,不終朝破趙二十萬眾,誅成安君。名聞海內(nèi),威震天下,農(nóng)夫莫不輟耕釋耒,褕衣甘食,傾耳以待命者。若此,將軍之所長也。然而眾勞卒罷,其實難用。今將軍欲舉倦弊之兵,頓之燕堅城之下,欲戰(zhàn)恐久力不能拔,情見勢屈,曠日糧竭,而弱燕不服,齊必距境以自彊也。燕齊相持而不下,則劉項之權(quán)未有所分也。若此者,將軍所短也。臣愚,竊以為亦過矣。故善用兵者不以短擊長,而以長擊短。”韓信曰:“然則何由?”廣武君對曰:“方今為將軍計,莫如案甲休兵,鎮(zhèn)趙撫其孤,百里之內(nèi),牛酒日至,以饗士大夫醳兵,北首燕路,而後遣辯士奉咫尺之書,暴其所長於燕,燕必不敢不聽從。燕已從,使喧言者東告齊,齊必從風而服,雖有智者,亦不知為齊計矣。如是,則天下事皆可圖也。兵固有先聲而後實者,此之謂也?!表n信曰:“善?!睆钠洳撸l(fā)使使燕,燕從風而靡。乃遣使報漢,因請立張耳為趙王,以鎮(zhèn)撫其國。漢王許之,乃立張耳為趙王。 楚數(shù)使奇兵渡河擊趙,趙王耳、韓信往來救趙,因行定趙城邑,發(fā)兵詣漢。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,漢王南出,之宛、葉間,得黥布,走入成皋,楚又復(fù)急圍之。六月,漢王出成皋,東渡河,獨與滕公俱,從張耳軍脩武。至,宿傳舍。晨自稱漢使,馳入趙壁。張耳、韓信未起,即其臥內(nèi)上奪其印符,以麾召諸將,易置之。信、耳起,乃知漢王來,大驚。漢王奪兩人軍,即令張耳備守趙地。拜韓信為相國,收趙兵未發(fā)者擊齊。 信引兵東,未渡平原,聞漢王使酈食其已說下齊,韓信欲止。范陽辯士蒯通說信曰:“將軍受詔擊齊,而漢獨發(fā)間使下齊,寧有詔止將軍乎?何以得毋行也!且酈生一士,伏軾掉三寸之舌,下齊七十馀城,將軍將數(shù)萬眾,歲馀乃下趙五十馀,為將數(shù)歲,反不如一豎儒之功乎?”於是信然之,從其計,遂渡河。齊已聽酈生,即留縱酒,罷備漢守御信因襲齊歷下軍,遂至臨菑。齊王田廣以酈生賣己,乃亨之,而走高密,使使之楚請救。韓信已定臨菑,遂東追廣至高密西。楚亦使龍且將,號稱二十萬,救齊。 齊王廣、龍且并軍與信戰(zhàn),未合。人或說龍且曰:“漢兵遠斗窮戰(zhàn),其鋒不可當。齊、楚自居其地戰(zhàn),兵易敗散。不如深壁,令齊王使其信臣招所亡城,亡城聞其王在,楚來救,必反漢。漢兵二千里客居,齊城皆反之,其勢無所得食,可無戰(zhàn)而降也?!饼埱以唬骸拔崞缴n信為人,易與耳。且夫救齊不戰(zhàn)而降之,吾何功?今戰(zhàn)而勝之,齊之半可得,何為止!”遂戰(zhàn),與信夾濰水陳。韓信乃夜令人為萬馀囊,滿盛沙,壅水上流,引軍半渡,擊龍且,詳不勝,還走。龍且果喜曰: “固知信怯也?!彼熳沸哦伤?。信使人決壅囊,水大至。龍且軍大半不得渡,即急擊,殺龍且。龍且水東軍散走,齊王廣亡去。信遂追北至城陽,皆虜楚卒。 漢四年,遂皆降平齊。使人言漢王曰:“齊偽詐多變,反覆之國也,南邊楚,不為假王以鎮(zhèn)之,其勢不定。原為假王便?!碑斒菚r,楚方急圍漢王於滎陽,韓信使者至,發(fā)書,漢王大怒,罵曰:“吾困於此,旦暮望若來佐我,乃欲自立為王!”張良、陳平躡漢王足,因附耳語曰:“漢方不利,寧能禁信之王乎?不如因而立,善遇之,使自為守。不然,變生?!睗h王亦悟,因復(fù)罵曰:“大丈夫定諸侯,即為真王耳,何以假為!”乃遣張良往立信為齊王,徵其兵擊楚。 楚已亡龍且,項王恐,使盱眙人武涉往說齊王信曰:“天下共苦秦久矣,相與戮力擊秦。秦已破,計功割地,分土而王之,以休士卒。今漢王復(fù)興兵而東,侵人之分,奪人之地,已破三秦,引兵出關(guān),收諸侯之兵以東擊楚,其意非盡吞天下者不休,其不知厭足如是甚也。且漢王不可必,身居項王掌握中數(shù)矣,項王憐而活之,然得脫,輒倍約,復(fù)擊項王,其不可親信如此。今足下雖自以與漢王為厚交,為之盡力用兵,終為之所禽矣。足下所以得須臾至今者,以項王尚存也。當今二王之事,權(quán)在足下。足下右投則漢王勝,左投則項王勝。項王今日亡,則次取足下。足下與項王有故,何不反漢與楚連和,參分天下王之?今釋此時,而自必於漢以擊楚,且為智者固若此乎!”韓信謝曰:“臣事項王,官不過郎中,位不過執(zhí)戟,言不聽,畫不用,故倍楚而歸漢。漢王授我上將軍印,予我數(shù)萬眾,解衣衣我,推食食我,言聽計用,故吾得以至於此。夫人深親信我,我倍之不祥,雖死不易。幸為信謝項王!” 武涉已去,齊人蒯通知天下權(quán)在韓信,欲為奇策而感動之,以相人說韓信曰:“仆嘗受相人之術(shù)。”韓信曰:“先生相人何如?”對曰:“貴賤在于骨法,憂喜在于於容色,成敗在于決斷,以此參之,萬不失一。”韓信曰:“善。先生相寡人何如?”對曰:“原少間?!毙旁唬骸白笥胰ヒ??!蓖ㄔ唬骸跋嗑妫贿^封侯,又危不安。相君之背,貴乃不可言?!表n信曰:“何謂也?”蒯通曰:“天下初發(fā)難也,俊雄豪桀建號壹呼,天下之士云合霧集,魚鱗櫜鹓,熛至風起。當此之時,憂在亡秦而已。今楚漢分爭,使天下無罪之人肝膽涂地,父子暴骸骨於中野,不可勝數(shù)。楚人起彭城,轉(zhuǎn)斗逐北,至於滎陽,乘利席卷,威震天下。然兵困於京、索之間,迫西山而不能進者,三年於此矣。漢王將數(shù)十萬之眾,距鞏、雒,阻山河之險,一日數(shù)戰(zhàn),無尺寸之功,折北不救,敗滎陽,傷成皋,遂走宛、葉之間,此所謂智勇俱困者也。夫銳氣挫於險塞,而糧食竭於內(nèi)府,百姓罷極怨望,容容無所倚。以臣料之,其勢非天下之賢圣固不能息天下之禍。當今兩主之命縣於足下。足下為漢則漢勝,與楚則楚勝。臣原披腹心,輸肝膽,效愚計,恐足下不能用也。誠能聽臣之計,莫若兩利而俱存之,參分天下,鼎足而居,其勢莫敢先動。夫以足下之賢圣,有甲兵之眾,據(jù)彊齊,從燕、趙,出空虛之地而制其後,因民之欲,西鄉(xiāng)為百姓請命,則天下風走而響應(yīng)矣,孰敢不聽!割大弱彊,以立諸侯,諸侯已立,天下服聽而歸德於齊。案齊之故,有膠、泗之地,懷諸侯以德,深拱揖讓,則天下之君王相率而朝於齊矣。蓋聞天與弗取,反受其咎;時至不行,反受其殃。原足下孰慮之。” 韓信曰:“漢王遇我甚厚,載我以其車,衣我以其衣,食我以其食。吾聞之,乘人之車者載人之患,衣人之衣者懷人之憂,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,吾豈可以鄉(xiāng)利倍義乎!”蒯生曰:“足下自以為善漢王,欲建萬世之業(yè),臣竊以為誤矣。始常山王、成安君為布衣時,相與為刎頸之交,後爭張黡、陳澤之事,二人相怨。常山王背項王,奉項嬰頭而竄,逃歸於漢王。漢王借兵而東下,殺成安君泜水之南,頭足異處,卒為天下笑。此二人相與,天下至驩也。然而卒相禽者,何也?患生於多欲而人心難測也。今足下欲行忠信以交於漢王,必不能固於二君之相與也,而事多大於張黡、陳澤。故臣以為足下必漢王之不危己,亦誤矣。大夫種、范蠡存亡越,霸勾踐,立功成名而身死亡。野獸已盡而獵狗烹。夫以交友言之,則不如張耳之與成安君者也;以忠信言之,則不過大夫種、范蠡之於勾踐也。此二人者,足以觀矣。原足下深慮之。且臣聞勇略震主者身危,而功蓋天下者不賞。臣請言大王功略:足下涉西河,虜魏王,禽夏說,引兵下井陘,誅成安君,徇趙,脅燕,定齊,南摧楚人之兵二十萬,東殺龍且,西鄉(xiāng)以報,此所謂功無二於天下,而略不世出者也。今足下戴震主之威,挾不賞之功,歸楚,楚人不信;歸漢,漢人震恐:足下欲持是安歸乎?夫勢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,名高天下,竊為足下危之?!表n信謝曰:“先生且休矣,吾將念之?!?後數(shù)日,蒯通復(fù)說曰:“夫聽者事之候也,計者事之機也,聽過計失而能久安者,鮮矣。聽不失一二者,不可亂以言;計不失本末者,不可紛以辭。夫隨廝養(yǎng)之役者,失萬乘之權(quán);守儋石之祿者,闕卿相之位。故知者決之斷也,疑者事之害也,審豪氂之小計,遺天下之大數(shù),智誠知之,決弗敢行者,百事之禍也。故曰猛虎之猶豫,不若蜂蠆之致螫;騏驥之跼躅,不如駑馬之安步;孟賁之狐疑,不如庸夫之必至也;雖有舜禹之智,吟而不言,不如瘖聾之指麾也。此言貴能行之。夫功者難成而易敗,時者難得而易失也。時乎時,不再來。原足下詳察之。”韓信猶豫不忍倍漢,又自以為功多,漢終不奪我齊,遂謝蒯通。蒯通說不聽,已詳狂為巫。 漢王之困固陵,用張良計,召齊王信,遂將兵會垓下。項羽已破,高祖襲奪齊王軍。漢五年正月,徙齊王信為楚王,都下邳。 信至國,召所從食漂母,賜千金。及下鄉(xiāng)南昌亭長,賜百錢,曰:“公,小人也,為德不卒?!闭偃杓褐倌炅畛隹柘抡咭詾槌形?。告諸將相曰:“此壯士也。方辱我時,我寧不能殺之邪?殺之無名,故忍而就於此?!?項王亡將鍾離眛家在伊廬,素與信善。項王死後,亡歸信。漢王怨眛,聞其在楚,詔楚捕眛。信初之國,行縣邑,陳兵出入。漢六年,人有上書告楚王信反。高帝以陳平計,天子巡狩會諸侯,南方有云夢,發(fā)使告諸侯會陳:“吾將游云夢?!睂嵱u信,信弗知。高祖且至楚,信欲發(fā)兵反,自度無罪,欲謁上,恐見禽。人或說信曰:“斬眛謁上,上必喜,無患。”信見醇剖隆曰:“漢所以不擊取楚,以眛在公所。若欲捕我以自媚於漢,吾今日死,公亦隨手亡矣?!蹦肆R信曰: “公非長者!”卒自剄。信持其首,謁高祖於陳。上令武士縛信,載後車。信曰:“果若人言,狡兔死,良狗亨;高鳥盡,良弓藏;敵國破,謀臣亡。天下已定,我固當亨!”上曰:“人告公反?!彼煨迪敌?。至雒陽,赦信罪,以為淮陰侯。 信知漢王畏惡其能,常稱病不朝從。信由此日夜怨望,居常鞅鞅,羞與絳、灌等列。信嘗過樊將軍噲,噲跪拜送迎,言稱臣,曰:“大王乃肯臨臣!”信出門,笑曰:“生乃與噲等為伍!”上常從容與信言諸將能不,各有差。上問曰:“如我能將幾何?”信曰:“陛下不過能將十萬。”上曰:“於君何如?”曰:“臣多多而益善耳?!鄙闲υ唬骸岸喽嘁嫔?,何為為我禽?”信曰:“陛下不能將兵,而善將將,此乃言之所以為陛下禽也。且陛下所謂天授,非人力也?!?陳豨拜為鉅鹿守,辭於淮陰侯?;搓幒铌涫郑僮笥遗c之步於庭,仰天嘆曰:“子可與言乎?欲與子有言也。”豨曰:“唯將軍令之?!被搓幒钤唬骸肮樱煜戮幰?;而公,陛下之信幸臣也。人言公之畔,陛下必不信;再至,陛下乃疑矣;三至,必怒而自將。吾為公從中起,天下可圖也。”陳豨素知其能也,信之,曰:“謹奉教!”漢十年,陳豨果反。上自將而往,信病不從。陰使人至豨所,曰:“弟舉兵,吾從此助公?!毙拍酥\與家臣夜詐詔赦諸官徒奴,欲發(fā)以襲呂后、太子。部署已定,待豨報。其舍人得罪於信,信囚,欲殺之。舍人弟上變,告信欲反狀於呂后。呂后欲召,恐其黨不就,乃與蕭相國謀,詐令人從上所來,言豨已得死,列侯群臣皆賀。相國紿信曰:“雖疾,彊入賀?!毙湃耄瑓魏笫刮涫靠`信,斬之長樂鍾室。信方斬,曰:“吾悔不用蒯通之計,乃為兒女子所詐,豈非天哉!”遂夷信三族。 高祖已從豨軍來,至,見信死,且喜且憐之,問:“信死亦何言?”呂后曰:“信言恨不用蒯通計?!备咦嬖唬骸笆驱R辯士也?!蹦嗽t齊捕蒯通。蒯通至,上曰:“若教淮陰侯反乎?”對曰:“然,臣固教之。豎子不用臣之策,故令自夷於此。如彼豎子用臣之計,陛下安得而夷之乎!”上怒曰:“亨之。”通曰:“嗟乎,冤哉亨也!”上曰:“若教韓信反,何冤?”對曰:“秦之綱絕而維弛,山東大擾,異姓并起,英俊烏集。秦失其鹿,天下共逐之,於是高材疾足者先得焉。蹠之狗吠堯,堯非不仁,狗因吠非其主。當是時,臣唯獨知韓信,非知陛下也。且天下銳精持鋒欲為陛下所為者甚眾,顧力不能耳。又可盡亨之邪?”高帝曰:“置之。”乃釋通之罪。 太史公曰:吾如淮陰,淮陰人為余言,韓信雖為布衣時,其志與眾異。其母死,貧無以葬,然乃行營高敞地,令其旁可置萬家。余視其母冢,良然。假令韓信學道謙讓,不伐己功,不矜其能,則庶幾哉,於漢家勛可以比周、召、太公之徒,後世血食矣。不務(wù)出此,而天下已集,乃謀畔逆,夷滅宗族,不亦宜乎! 君臣一體,自古所難。相國深薦,策拜登壇。沈沙決水,拔幟傳餐。與漢漢重,歸楚楚安。三分不議,偽游可嘆。 編輯本段譯文淮陰侯韓信,是淮陰人。當初為平民百姓時,貧窮,沒有好品行,不能夠被推選去做官,又不能做買賣維持生活,經(jīng)常寄居在別人家吃閑飯,人們大多厭惡他。曾經(jīng)多次前往下鄉(xiāng)南昌亭亭長處吃閑飯,接連數(shù)月,亭長的妻子嫌惡他,一早把飯煮好,在床上就吃掉了。開飯的時候,韓信去了,卻不給他準備飯食。韓信也明白他們的用意。一怒之下,居然離去不再回來。 韓信在城下釣魚,有幾位老大娘漂洗滌絲棉,其中一位大娘看見韓信餓了,就拿出飯給韓信吃。幾十天都如此,直到漂洗完畢。韓信很高興,對那位大娘說:“我一定重重地報答老人家?!贝竽锷鷼獾卣f:“大丈夫不能養(yǎng)活自己,我是可憐你這位公子才給你飯吃,難道是希望你報答嗎?” 淮陰屠戶中有個年輕人侮辱韓信說:“你雖然長的高大,喜歡帶刀佩劍,其實是個膽小鬼罷了?!庇之敱娢耆杷f:“你要不怕死,就拿劍刺我;如果怕死,就從我胯下爬過去。”于是韓信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,低下身去,趴在地上,從他的胯下爬了過去。滿街的人都笑話韓信,認為他膽小。 等到項梁率領(lǐng)抗秦義軍渡過淮河向西進軍的時候,韓信帶了寶劍去投奔他,留在他的部下,一直默默無聞。項梁失敗后,改歸項羽,項羽派他做郎中。他好幾次向項羽獻計策,都沒有被采納。劉邦率軍進入蜀地時,韓信脫離楚軍去投奔他,當了一名接待來客的小官。有一次,韓信犯了案,被判了死刑,和他同案的十三個人都挨次被殺了,輪到殺他的時候,他抬起頭來,正好看到滕公,就說:“漢王不打算得天下嗎?為什么殺掉壯士?”滕公聽他的口氣不凡,見他的狀貌威武,就放了他不殺。同他談話,更加佩服得了不得,便把他推薦給漢王。漢王派他做管理糧餉的治粟都尉,還是不認為他是個奇才。韓信又多次和蕭何談天,蕭何也很佩服他。 漢王的部下多半是東方人,都想回到故鄉(xiāng)去,因此隊伍到達南鄭時,半路上跑掉的軍官就多到了幾十個。韓信料想蕭何他們已經(jīng)在漢王面前多次保薦過他了,可是漢王一直不重用自己,就也逃跑了。蕭何聽說韓信逃跑了,來不及把此事報告漢王,就徑自去追趕。有個不明底細的人報告漢王說:“丞相蕭何逃跑了?!睗h王極為生氣,就像失掉了左右手似的。 隔了一兩天,蕭何回來見漢王,漢王又是生氣又是喜歡,罵道:“你逃跑,是為什么?”蕭何答道:“我不敢逃跑,我是追逃跑的人?!澳闳プ坊貋淼氖钦l?”蕭何說:“韓信啊。”漢王又罵道:“軍官跑掉的有好幾十,你都沒有追;倒去追韓信,這是撒謊?!笔捄握f:“那些軍官是容易得到的,至于象韓信這樣的人才,是普天下也找不出第二個來的。大王假如只想老做漢中王,當然用不上他;假如要想爭奪天下,除了韓信就再也沒有可以商量大計的人。只看大王如何打算罷了。”漢王說:“我也打算回東方去呀,哪里能夠老悶在這個鬼地方呢?”蕭何說:“大王如果決計打回東方去,能夠重用韓信,他就回留下來;假如不能重用他,那么,韓信終究還是要跑掉的。”漢王說:“我看你的面子,派他做個將軍吧?!笔捄握f:“即使讓他做將軍,韓信也一定不肯留下來的。”漢王說:“那么,讓他做大將?!笔捄握f:“太好了。”當下漢王就想叫韓信來拜將。蕭何說:“大王一向傲慢無禮,今天任命一位大將,就象是呼喚一個小孩子一樣,這就難怪韓信要走了。大王如果誠心拜他做大將,就該揀個好日子,自己事先齋戒,搭起一座高壇,按照任命大將的儀式辦理,那才行啊!”漢王答應(yīng)了。那些軍官們聽說了,個個暗自高興,人人都以為自己會被任命為大將,等到舉行儀式的時候,才知道是韓信,全軍上下都大吃一驚。 任命韓信的儀式結(jié)束后,漢王就座。漢王說:“丞相多次稱道將軍,將軍用什么計策指教我呢?”韓信謙讓了一番,趁勢問漢王說:“如今向東爭奪天下,難道敵人不是項王嗎?”漢王說:“是?!表n信說:“大王自己估計在勇敢、強悍、仁厚、兵力方面與項王相比,誰強?”漢王沉默了好長時間,說:“不如項王。”韓信拜了兩拜,贊成地說:“我也認為大王比不上他呀。然而,我曾經(jīng)侍奉過他,請讓我說說項王的為人吧。項王震怒咆哮時,嚇得千百人不敢稍動,但不能放手任用有才能的將領(lǐng),這只不過是匹夫之勇罷了。項王待人恭敬慈愛,言語溫和,有生病的人,心疼的流淚,將自己的飲食分給他,等到有的人立下戰(zhàn)功,該加封進爵時,把刻好的大印放在手里玩磨的失去了棱角,舍不得給人,這就是所說的婦人的仁慈啊。項王即使是稱霸天下,使諸侯臣服,但他放棄了關(guān)中的有利地形,而建都彭城。又違背了義帝的約定,將自己的親信分封為王,諸侯們憤憤不平。諸侯們看到項王把義帝遷移到江南僻遠的地方,也都回去驅(qū)逐自己的國君,占據(jù)了好的地方自立為王。項王軍隊所經(jīng)過的地方,沒有不橫遭摧殘毀滅的,天下的人大都怨恨,百姓不愿歸附,只不過迫于威勢,勉強服從罷了。雖然名義上是霸主,實際上卻失去了天下的民心。所以說他的優(yōu)勢很容易轉(zhuǎn)化為劣勢。如今大王果真能夠與他反其道而行:任用天下英勇善戰(zhàn)的人才,有什么不可以被誅滅的呢?用天下的城邑分封給有功之臣,有什么人不心服口服呢?以正義之師,順從將士東歸的心愿,有什么樣的敵人不能擊潰呢?況且項羽分封的三個王,原來都是秦朝的將領(lǐng),率領(lǐng)秦地的子弟打了好幾年仗,被殺死和逃跑的多到?jīng)]法計算,又欺騙他們的部下向諸侯投降。到達新安,項王狡詐地活埋了已投降的秦軍二十多萬人,唯獨章邯、司馬欣和董翳得以留存,秦地的父老兄弟把這三個人恨入骨髓。而今項羽憑恃著威勢,強行封立這三個人為王,秦地的百姓沒有誰愛戴他們。而大王進入武關(guān),秋毫無犯,廢除了秦朝的苛酷法令,與秦地百姓約法三章,秦地百姓沒有不想要大王在秦地做王的。根據(jù)諸侯的成約,大王理當在關(guān)中做王,關(guān)中的百姓都知道這件事,大王失掉了應(yīng)得的爵位進入漢中,秦地百姓沒有不怨恨的。如今大王發(fā)動軍隊向東挺進,只要一道文書三秦封地就可以平定了?!庇谑菨h王特別高興,自認為得到韓信太晚了。就聽從韓信的謀劃,部署各路將領(lǐng)攻擊的目標 。 八月,漢王出兵經(jīng)過陳倉向東挺進,平定了三秦。漢二年(前205),兵出函谷關(guān),收服了魏王、河南王,韓王、殷王也相繼投降。漢王又聯(lián)合齊王、趙王共同攻擊楚軍。四月,到彭城,漢軍兵敗,潰散而回。韓信又收集潰散的人馬與漢王在滎陽會合,在京縣、索亭之間又摧垮楚軍。因此楚軍始終不能西進。 漢軍在彭城敗退之后,塞王司馬欣、翟王董翳叛漢降楚,齊國和趙國也背叛漢王跟楚國和解。六月,魏王豹以探望老母疾病為由請假回鄉(xiāng),一到封國,立即切斷黃河渡口臨晉關(guān)的交通要道,反叛漢王,與楚軍訂約講和。漢王派酈生游說魏豹,沒有成功。這年八月,漢王任命韓信為左丞相,攻打魏王豹。魏王把主力部隊駐扎在蒲坂,堵塞了黃河渡口臨晉關(guān)。韓信就增設(shè)疑兵,故意排列開戰(zhàn)船,假裝要在臨晉渡河,而隱蔽的部隊卻從夏陽用木制的盆甕浮水渡河,偷襲安邑。魏王豹驚慌失措,帶領(lǐng)軍隊迎擊韓信,韓信就俘虜了魏豹,平定了魏地,改制為河東郡。漢王派張耳和韓信一起,領(lǐng)兵向東進發(fā),向北攻擊趙國和代國。這年閏九月打垮了代國軍隊。在閼與生擒了夏說。韓信攻克魏國,摧毀代國后,漢王就立刻派人調(diào)走韓信的精銳部隊,開往滎陽去抵御楚軍。 韓信和張耳率領(lǐng)幾十萬人馬,想要突破井陘口,攻擊趙國。趙王、成安君陳余聽說漢軍將要來襲擊趙國,在井陘口聚集兵力,號稱二十萬大軍。廣武君李左車向成安君獻計說:“聽說漢將韓信渡過西河,俘虜魏豹,生擒夏說,新近血洗閼與,如今又以張耳輔助,計議要奪取趙國。這是乘勝利的銳氣離開本國遠征,其鋒芒不可阻擋。可是,我聽說千里運送糧餉,士兵們就會面帶饑色,臨時砍柴割草燒火做飯,軍隊就不能經(jīng)常吃飽。眼下井陘這條道路,兩輛戰(zhàn)車不能并行,騎兵不能排成行列,行進的軍隊迤邐數(shù)百里,運糧食的隊伍勢必遠遠地落到后邊,希望您臨時撥給我奇兵三萬人,從隱蔽小路攔截他們的糧草,您就深挖戰(zhàn)壕,高筑營壘,堅守軍營,不與交戰(zhàn)。他們向前不得戰(zhàn)斗,向后無法退卻,我出奇兵截斷他們的后路,使他們在荒野什么東西也搶掠不到,用不了十天,兩將的人頭就可送到將軍帳下。希望您仔細考慮我的計策。否則,一定會被他二人俘虜?!背砂簿?,是信奉儒家學說的刻板書生,經(jīng)常宣稱正義的軍隊不用欺騙詭計,說:“我聽說兵書上講,兵力十倍于敵人,就可以包圍它,超過敵人一倍就可以交戰(zhàn)?,F(xiàn)在韓信的軍隊號稱數(shù)萬,實際上不過數(shù)千。竟然跋涉千里來襲擊我們,已經(jīng)極其疲憊。如今像這樣回避不出擊,強大的后續(xù)部隊到來,又怎么對付呢?諸侯們會認為我膽小,就會輕易地來攻打我們?!辈徊杉{廣武君的計謀。 韓信派人暗中打探,了解到?jīng)]有采納廣武君的計謀,回來報告,韓信大喜,才敢領(lǐng)兵進入井陘狹道。離井陘口還有三十里,停下來宿營。半夜傳令出發(fā),挑選了兩千名輕裝騎兵,每人拿一面紅旗,從隱蔽小道上山,在山上隱蔽著觀察趙國的軍隊。韓信告誡說:“交戰(zhàn)時,趙軍見我軍敗逃,一定會傾巢出動追趕我軍,你們火速沖進趙軍的營壘,拔掉趙軍的旗幟,豎起漢軍的紅旗。”又讓副將傳達開飯的命令。說:“今天打垮了趙軍正式會餐”。將領(lǐng)們都不相信,假意回答道:“好?!表n信對手下軍官說:“趙軍已先占據(jù)了有利地形筑造了營壘,他們看不到我們大將旗幟、儀仗,就不肯攻擊我軍的先頭部隊,怕我們到了險要的地方退回去?!表n信就派出萬人為先頭部隊,出了井陘口,背靠河水擺開戰(zhàn)斗隊列。趙軍遠遠望見,大笑不止。天剛蒙蒙亮,韓信設(shè)置起大將的旗幟和儀仗,大吹大擂地開出井陘口。趙軍打開營壘攻擊漢軍,激戰(zhàn)了很長時間。這時,韓信張耳假裝拋旗棄鼓,逃回河邊的陣地。河邊陣地的部隊打開營門放他們進去。然后再和趙軍激戰(zhàn)。趙軍果然傾巢出動,爭奪漢軍的旗鼓、追逐韓信、張耳。韓信、耳新已進入河邊陣地。全軍殊死奮戰(zhàn),趙軍無法把他們打敗。韓信預(yù)先派出去的兩千輕騎兵,等到趙軍傾巢出動去追逐戰(zhàn)利品的時候,就火速沖進趙軍空虛的營壘,把趙軍的旗幟全部拔掉,豎立起漢軍的兩千面紅旗。這時,趙軍已不能取勝,又不能俘獲韓信等人,想要退回營壘,營壘插滿了漢軍的紅旗,大為震驚,以為漢軍已經(jīng)全部俘獲了趙王的將領(lǐng),于是軍隊大亂,紛紛落荒潛逃,趙將即使誅殺逃兵,也不能禁止。于是漢兵前后夾擊,徹底摧垮了趙軍,俘虜了大批人馬,殺死成安君,生擒趙王。 韓信傳令全軍,不要殺害廣武君,有能活捉他的賞給千金。于是就有人捆著廣武君送到軍營,韓信親自給他解開繩索,請他面向東坐,自己面向西對坐著,像對待老師那樣對待他。 眾將獻上首級和俘虜,向韓信祝賀,趁機向韓信說:“兵法上說:行軍布陣應(yīng)該右邊和背后靠山,前邊和左邊臨水。這次將軍反而令我們背水列陣,說打垮了趙軍正式會餐,我等并不信服,然而竟真取得了勝利,這是什么戰(zhàn)術(shù)啊?”韓信回答說:“這也在兵法上,只是諸位沒留心罷了。兵法上不是說陷之死地而后生,置之亡地而后存嗎?況且我平素沒有得到機會訓練諸位將士,這就是所說的趕著街市上的百姓去打仗,在這種形勢下不把將士們置之死地,使人人為保全自己而戰(zhàn)不可;如果給他們留有生路,就都跑了,怎么還能用他們?nèi)倌??”將領(lǐng)們都佩服地說:“好。將軍的謀略不是我們所能趕得上的呀?!?韓信知道漢王畏忌自己的才能,常常托病不參加朝見和侍行。從此,韓信日夜怨恨,在家悶悶不樂,和絳侯、灌嬰處于同等地位感到羞恥。韓信曾經(jīng)拜訪樊噲將軍,樊噲跪拜送迎,自稱臣子。說:“大王怎么竟肯光臨?!表n信出門笑著說:“我這輩子竟然和樊噲這般人為伍了?!被噬辖?jīng)常從容地和韓信議論將軍們的高下,認為各有長短。皇上問韓信:“像我的才能能統(tǒng)率多少兵馬?”韓信說:“陛下不過能統(tǒng)率十萬?!被噬险f:“你怎么樣?”回答說:“我是越多越好?!被噬闲χf:“您越多越好,為什么還被我俘虜了?”韓信說:“陛下不能帶兵,卻善于駕馭將領(lǐng),這就是我被陛下俘虜?shù)脑?。況且陛下是上天賜予的,不是人力能做到的?!?陳豨被任命為鉅鹿郡守,向淮陰侯辭行?;搓幒罾氖直荛_左右侍從在庭院里漫步,仰望蒼天嘆息說:“您可以聽聽我的知心話嗎?有些心里話想跟您談?wù)劇!标愗g說:“一切聽任將軍吩咐!”淮陰侯說:“您管轄的地區(qū),是天下精兵聚集的地方;而您,是陛下信任寵幸的臣子。如果有人告發(fā)說您反叛,陛下一定不會相信;再次告發(fā),陛下就懷疑了;三次告發(fā),陛下必然大怒而親自率兵前來圍剿。我為您在京城做內(nèi)應(yīng),天下就可以取得了?!标愗g一向知道韓信的雄才大略。深信不疑,說:“我一定聽從您的指教!”漢十年,陳豨果然反叛?;噬嫌H自率領(lǐng)兵馬前往,韓信托病沒有隨從。暗中派人到陳豨處說:“只管起兵,我在這里協(xié)助您?!表n信就和家臣商量,夜里假傳詔書赦免各官府服役的罪犯和奴隸,打算發(fā)動他們?nèi)ヒu擊呂后和太子。部署完畢,等待著陳豨的消息。他的一位家臣得罪了韓信,韓信把他囚禁起來,打算殺掉他。他的弟弟上書告變,向呂后告發(fā)了韓信準備反叛的情況。呂后打算把韓信召來,又怕他不肯就范,就和蕭相國謀劃,令人假說從皇上那兒來,說陳豨已被俘獲處死,列侯群臣都來祝賀。蕭相國欺騙韓信說:“即使有病,也要強打精神進宮祝賀吧?!表n信進宮,呂后命令武士把韓信捆起來,在長樂宮的鐘室殺掉了。韓信臨斬時說:“我后悔沒有采納蒯通的計謀,以至被婦女小子所欺騙,難道不是天意嗎?”于是誅殺了韓信三族。 高祖從平叛陳豨的軍中回到京城,見韓信已死,又高興又憐憫他,問:“韓信臨死時說過什么話?”呂后說:“韓信說悔恨沒有采納蒯通的計謀。”高祖說:“那人是齊國的說客?!本驮t令齊國捕捉蒯通。蒯通被帶到,皇上說:“你唆使淮陰侯反叛嗎?”回答說:“是。我的確教過他,那小子不采納我的計策,所以有自取滅亡的下場。假如那小子采納我的計策,陛下怎能夠滅掉他呢?”皇上生氣地說:“煮了他?!必嵬ㄕf:“哎呀,煮死我,冤枉?。 被噬险f:“你唆使韓信造反,有什么冤枉?”蒯通說:“秦朝法度敗壞,政權(quán)瓦解的時候,山東六國大亂,各路諸侯紛紛起事,一時天下英雄豪杰象烏鴉一樣聚集。秦朝失去了他的帝位,天下英杰都來搶奪它,于是才智高超,行動敏捷的人率先得到它。跖的狗對著堯狂叫,堯并不是不仁德,只因為他不是狗的主人。正當這時,我只知道有個韓信,并不知道有陛下。況且天下磨快武器、手執(zhí)利刃想干陛下所干的事業(yè)的人太多了,只是力不從心罷了。您怎么能夠把他們都煮死呢?”高祖說:“放掉他?!本蜕饷饬素嵬ǖ淖镞^。 太史公說:我到淮陰,淮陰人對我說,韓信即使是平民百姓時,他的心志就與眾不同。他母親死了,家中貧困無法埋葬,可他還是到處尋找又高又寬敞的墳地,讓墳?zāi)古钥梢园仓萌f戶人家。我看了他母親的墳?zāi)梗拇_如此。假使韓信能夠謙恭退讓,不夸耀自己的功勞,不自恃自己的才能,那就差不多了。他在漢朝的功勛可以和周朝的周公、召公、太公這些人相比,后世子孫就可以享祭不絕??墒?,他沒能致力于這樣做,而天下已經(jīng)安定,反而圖謀叛亂,誅滅宗族,不也是應(yīng)該的么。 編輯本段說明本傳記載了韓信一生的事跡,突出了他的軍事才能和累累戰(zhàn)功。功高于世,卻落個夷滅宗族的下場。注入了作者無限同情和感慨。 他登壇拜將后與劉邦的一篇宏論,使韓信嶄露頭角,顯示了他的雄才大略,高瞻遠矚的胸襟。井陘一戰(zhàn)正面表現(xiàn)了卓絕而奇特的軍事才能。他挑選了兩千名輕騎兵,每人持一面紅旗,說:“趙見我走,必空壁逐我,若疾入趙壁,拔趙旗,立漢赤幟?!辈髁罱袢掌期w會餐。仗還沒打就預(yù)料必勝。他不僅具體布置騎兵的行動計劃,連敵軍“空壁逐我”也肯定無疑,難怪將士們都不相信。接著他又派出萬人的先鋒隊,“出,背水陣”。顯然萬人的先鋒隊伍,背水布陣是不合常規(guī)的,是違反兵書戰(zhàn)策的,所以連敵軍也“望而大笑”。隨后豎起大將的旗幟和儀仗,大吹大擂地開出井陘口。然而兩軍相接,趙軍果然傾巢出動功擊韓信的軍隊,韓信詐敗,拋旗棄鼓,等到他的騎兵乘虛沖入趙軍營壘,換上漢軍赤幟后,韓信率眾拼死反撲,迫使趙軍想退回營壘,“壁皆漢赤幟,而大驚,以為漢皆已得趙王將矣,兵遂亂,遁走。趙將雖斬之,不能禁也。于是漢兵夾擊,大破虜趙軍,斬成安君泜水上,禽趙王歇。”誠如韓信所說:“其勢非置之死地,使人人自為戰(zhàn);今予之生地,皆走,寧尚可得而用之乎!”這正是韓信知己知彼,據(jù)實靈活地運用戰(zhàn)策的結(jié)果,足見其胸中韜略之一斑了。 濰水之戰(zhàn),著墨雖少,卻表現(xiàn)了韓信的智慧。龍且不聽進諫,倨傲而又剛愎自用,進兵與韓信夾濰水布陣,韓信“壅水上流,引軍半至,擊龍且,佯不勝,還走?!钡鹊烬埱衣受姸伤?,追韓信時,“信使人決壅囊,水大至。”使得龍且軍大半淹死水中,激烈的戰(zhàn)斗中殺死龍且。韓信總是根據(jù)實際情況,安排作戰(zhàn)部署,讓敵方作出錯誤的判斷,以智取勝。 本文細節(jié)描寫非常精彩。韓信受胯下之辱的細節(jié),不僅畫活了屠中少年的個性特征,而且也很好地描寫出韓信的心理特征。大量的心理活動,都在他“熟視”、“蒲伏”之中表現(xiàn)出來。而劉邦見到韓信請求為假齊王的上書時,罵到:“吾困于此,旦暮望若來佐我,乃欲自立為王!”張良、陳平用腳踩他以示意時,他突然醒悟,因復(fù)罵曰:“大丈夫定諸侯,即為真王耳,何以假為!”這一戲劇性的細節(jié)描寫生動而又風趣地把劉邦不拘禮節(jié),流氓成性,頭腦絕頂聰明、靈活,以及他隨機應(yīng)變的能力、情態(tài)都畫活了。劉邦的形象不是呼之欲出了嗎?1.- 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